旅行的心态

世界上鲜有无人踏足之地。翻开任何一本旅行手册,开头几页便会精炼地介绍此地的气候、地理情况,以何闻名,如何到达和离开;之后便会按地理位置介绍各地的详细情况:历史、景点、餐饮、住宿和交通;到达现场,你会拿到地图,里面有更为详细的游览信息:地貌的成因,观景位置,发现者或征服者的名谓:建筑的修建时间,占地面积,历任主人,里面的重要展品…还有网上那数不清楚的游客照片,不得不承认,我不太可能再有什么新的发现。

有人甚至认为,旅行之前不应该阅读任何旅行手册,查看任何游客照片:这会导致缺乏新奇感。在我看来,这纯粹是掩耳盗铃。

在我去 patagonia 之前,我已看过很多Perito Moreno Glacier的照片:蓝色深邃一望无际,人在冰川面前显得极为渺小。通过维基百科,我很容易就知道了冰川的面积是250平方千米,也是世间少有的正在成长的冰川。

直到我乘船穿过阿根廷湖,登岸顺着步道到达冰川面前,我才第一次不借助他人的眼光,而是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一切。我能看到表面由灰尘、裂缝在日晒下形成的神秘纹理,能从不同角度看到冰缝中透过来的微妙光线,听到冰川碎裂时的的闷响、楼房大小的冰块坠落的巨大轰鸣。在冰川上行走时,脚底坚实却又凹凸的触感,脚下的寒冷和头上的烈日形成的强烈反差,都在提醒我此处与众不同,来到冰川裂缝前,望不到底的缝隙随着深度由白变蓝再变黑。这一切,带来的情感并非三言两语能形容。

不用什么新的发现,这种超然的感觉已经可以满足旅行的需要。为什么我们在久居的环境中无法获得这种感觉呢?

按照叔本华的说法,要想在美学角度体验事物,必须抑制和抛开所有的欲望,不去考虑什么结果、满足什么需要或利益,只关注事物在感知中自我表现的方式。在我们的日常中,我们会忽略绝大多数周遭的事物,在路上我们只关注街道名称,堵车情况,是否能按时到达目的地,我们以为自己知道了所有,而对他们视若无睹。

更可悲的是,有人甚至在旅行中也灌注着叔本华所说的这种“意志行为”:感知事物是为了理解和控制事物。在他们眼中,哥特式教堂和洛可可式教堂并没有太多区别,东正教堂和亚美尼亚教堂的区别就更小了,都只是“西方的庙”而已。他们充满着自傲去旅行,他们瞧不起任何国家的食物,四处寻找中餐,看到卷饼就和煎饼果子对比;去东京觉得拘束,到纽约又厌烦混乱。想象福楼拜如果是这般热爱法国,他到了埃及,一定会痛斥其中的喧闹、粗鄙,对法国人的自我优越感到无限自豪。

或许,在选择目的地之前,我们更应该选择我们用什么样的心态去旅行。